蘇媽媽雙眼微瞇，心裏飛快地找尋著那根簪子跟青鸞說的到底有什麽聯系。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根簪子是已故大小姐的心愛之物，自從孟嫻突然病逝之後便未曾見過。孟老太爺曾經命府裏的丫鬟將府裏所有跟大小姐有關未曾陪葬的東西通通找出來，由孟老太爺親自焚毀。蘇媽媽曾經以為孟嫻生前的東西都已經陪葬或者燒毀，她的心在瞧見那物件兒開始就忐忑不安。

“祖母？祖母……”

青鸞見蘇媽媽發起了呆不禁叫了她幾聲，叫她不曾聽見便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不曾想把蘇媽媽嚇得一下子打翻了手邊的茶杯。琥珀色的茶湯順著桌沿兒淌了下去，杯蓋在桌邊打了幾個轉兒砸在了蘇媽媽的腳上，杯子卻直直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青鸞趕緊一邊抽出帕子替蘇媽媽擦拭著身上的水漬，一邊拿眼瞟著蘇媽媽那張泛黃的臉。

“祖母這是怎麽了？從一進門便魂不守舍的，是大小姐跟老太太出了什麽事還是祖母什麽事惹老太太不高興挨老太太罵了？”

蘇媽媽抹了一把臉上迸濺的茶湯，牽強地扯起了嘴角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許是自己感覺到不自在，便站起了身從袖口抽出帕子握在手心裏，用手推了一下正在為她擦拭的青鸞，自己擦拭了起來。

“我自己來吧，你還是趕緊將這碎片收拾了，祖母沒什麽事，只不過想起了故人，心裏難免不是滋味兒。祖母心裏郁悶，卻找不著說話的人，跑到你這兒來排遣一二。平日裏在老太太跟前，我是萬萬不敢這樣放肆的，白白招惹得老太太心裏難受。恰好今晚老太太找大小姐說會子私房話將下人都打發了，我才有時間來這青竹院。”

蘇媽媽這麽說著，眼圈已開始泛紅。青鸞趕緊從抽屜裏取了一塊新帕子塞到祖母手裏，找來笤帚掃了掃地上的碎片。雖然祖母說是想起故人，很明顯那故人不是別人，正是老太太的已故獨生女孟嫻，能牽動祖母情緒的故人也只有她了。蘇媽媽接過青鸞遞過來的帕子，還沒來得及擦，眼淚便滾落了下來，怕被青鸞看見，趕忙用帕子胡亂擦了擦。

“那祖母為何要問青鸞母親有沒有提起過老太太的事？恕青鸞愚鈍，想不清楚其中有什麽關聯。還是說祖母只是隨口那麽一問，只是為了找個人說說話？”

院子裏突然傳來沈重的腳步聲，與以前蘇媽媽走進來時不同，這次隨之傳來的還有水跟木桶碰撞的聲音，以及瑤光那求救似的喊聲，蘇媽媽聞聲向門外看去。

“青鸞，快過來搭把手，可累死我了。本以為能有現成的手讓我帶回來不曾想老太太房裏的人今天還沒過去，害得我自己費勁兒燒火也沒人幫上一幫！回頭你一定要告訴你祖母，好好說說她們院裏的丫鬟，沒事就知道偷懶。”

蘇媽媽整理好衣衫，瞧了一眼晃晃悠悠一步步在院子裏挪來挪去的瑤光，用帕子捂著嘴笑了一下。瑤光這說詞好似她自己有多勤快一樣，幾乎整個孟府的人都知道她仗著大小姐最得老太太喜愛，一有機會便偷奸耍滑，好幾次搶了老太太屋裏的東西拿來給小岱。蘇媽媽戳了戳青鸞示意她過去幫忙，自個兒也跟著走出了屋子。

“蘇媽媽！”

一看見蘇媽媽從屋裏走出來，瑤光慌了神，她沒想到蘇媽媽這麽不經念叨，剛說出口便出現在了青竹院。

“好了，趕緊收拾妥當準備接大小姐回來歇息吧。青鸞，別忘了剛才我跟你說的，找件厚實點的衣裳，實在不行就拿件鬥篷給大小姐帶回去。我還得趕緊回去給老太太拿衣裳，順帶說說我們院裏的那些愛偷懶的丫頭，以後凡事要像瑤光一樣勤快能幹，別總讓我們瑤光吃苦受累！呵呵……”

“記住了祖母，我把水送進去便找衣裳送過去，不會讓小姐著涼的，祖母慢走，青鸞就不送祖母回去了，路上小心。”

蘇媽媽點了點頭，看著瑤光搞笑的表情，一個沒忍住又打趣起她來。

“回頭一定跟老太太好好誇誇咱們瑤光，青鸞就不及你！”

瑤光尷尬得笑了，瞅了瞅青鸞，青鸞卻沒看見她求救的眼神。

“謝謝蘇媽媽，瑤光也不送了，天黑路滑，蘇媽媽走好註意腳下。”

待蘇媽媽走出院子，瑤光追上青鸞，一臉認真的問道：“青鸞，你覺得你祖母剛才是在誇我嗎？我怎麽覺得是在損我呢？是不是我偷懶被她發現了？還是我換掉已經準備好往重華院送的吃食帶回青竹院，小丫頭們在她跟前亂嚼舌頭了？”

青鸞放下木桶擦了一把汗，還別說這桶水可真夠沈的，瑤光能從雜役處提過來已經很是不錯了。青鸞將瑤光推到衣櫃跟前，指著衣櫃看了看瑤光。

“小可愛，我祖母那是誇你呢，我拿這個衣櫃保證她的話是真的。現在，幫幫剛剛誇過你的人的孫女，把大小姐的衣服找出來，我把水倒進浴桶便送過去可好？我敢說以後你的優點又多了一條――樂於幫助別人！”

瑤光點了點頭，便打開櫃子翻了起來。青鸞有些羨慕瑤光的單純，幾句好話便能哄騙得了她。轉念一想，祖母今天有些不對勁兒，她從進了青竹院到見到瑤光之前未曾跟她提過給大小姐送衣裳，再者，祖母不會魂不守舍的問起老太太的事，自己那麽小聲喚她都能把她嚇一跳，看來她心裏真的有事。

老太太曾經風光無限，那是整個宣城都知曉的，祖母不會不知道。如今卻來問她，看來問題還在老太太那裏，一定是老太太說了什麽感時悲秋的話才讓祖母悲痛難忍，不惜拿已故大小姐來當幌子。如今的老太太雖然吃穿不愁，可是終歸是個閑散老婦。孟家大權尚在旁支手裏把持著，如今大小姐又接到入宮待選的詔令，覆興孟家嫡系的希望貌似又少了一分。這麽一想老太太也挺可憐的，之前公主之尊，中間被老王爺參與太子之爭受到牽連貶為敕命夫人，最後又因已故大小姐入贅的夫婿身份問題被貶成了平民。如今晚年雖算不上很是淒慘，但僅僅只有一個孫女陪伴左右，勉強維持府裏的開銷，之前的奢華早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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